住過芝城又喜愛音樂的人, 大概都聽說過一位藍姓的合唱團指揮老師, 她人倩音色好又努力, 是最好的女高音, 聽說她當年是南部家專畢業的, 來到美國之後, 擋不住對聲樂的愛好, 到西北大學选修聲樂課, 最後拿到了碩士學位, 這對少數民族來說也是極為難得的!
她的故事不是在她如何克服困難學聲樂, 也不是在她如何將推廣合唱, 聚集人力物力, 在芝城舉辦了第一場及後面幾屆的海華演唱會. 打下了芝城僑界人人愛歌惜樂最好的基礎. 至今, 小小芝城華人圈裡有三個舞台劇團, 十來個合唱團體, 作家協會, 畫家, 中國樂器演奏家 ... 讓一向平凡平淡的中西部增添了不少的文藝氣息與燦爛星光.
藍老師, 我們都這樣稱呼她, 是位相當勇敢的女性, 我為什麼這樣說呢? 原因是, 她在近四十拿到學位, 又在近五十的年紀, 毅然地由一個不太趁心的婚姻中出走, 當時風風雨雨, 妒嫉, 指責她, 等著看她跌下去的人, 比比皆是.
她的先生不是個不好的人, 但是兩人有先天上的差距, 雖然這位先生長得英挺, 是空軍退役任公職, 吃穿不缺, 但是他並不像藍老師一直在成長. 在進步. 直到有一天, 藍老師在她帶領的混聲合唱團裡遇到了一位年長她許多歲, 溫文儒雅散發藝術家氣質熱愛音樂的機械系周教授. 如果不是他, 她當不會如此的難容她的婚姻, 如果不是她, 他也不會處處壓抑自己, 管束自己一直到他的太太七八年過逝後, 才將她取進門來, 他們兩相差了十五歲. 但是周教授看來好年輕, 也許是因為他的藝術家氣質, 不將煩惱寫在臉上, 或掛在心上吧!
芝城某些華人對藍老師非常的嚴厲, 說的話相當的不堪入耳, 她自己從離婚後就遠離眾人, 避開媒體, 遠走東部, 或在威州參加歌劇, 整個人於芝城消失. 六年間她無聲無息, 他的前夫很快的就與一位大陸美眉成婚, 之後又傳說分開或又再婚, 我知道的並不多, 也沒有興趣知道. 我想他需要的就是一個安於家安於他的女人吧, 不太需要有沒有才華或有沒有能力的, 這樣講或許有點苛刻, 但是實際的情形應該差不了太多! 有的男人需要一個女人是基本的需求與依賴, 並不見得重視腦袋裡的差別.
對一個熱愛音樂, 長相姣好, 積極進取的人, 刻意的將自己冷凍起來, 遠離燈光舞台, 是很大的犧牲與轉變, 她說那些日子因為周太太還在, 雖然他們心有戚戚焉, 但為了讓人能做人, 她跑得老遠, 沒有來往, 也不見面, 但是他們始終在兩人的心中出現, 周教授對她像孩子般的疼愛, 憐惜她的才華, 他寫了不少的信給她, 這些是在他們家中看到的, 我想他們精神上的互愛與仰慕比肉體上的關係來的更深更重要! 藍老師直稱他們互為 soulmate! 我相信!
好不容易結婚了, 該是婦唱夫隨, 鴛鴦戲水, 快樂生活的日子了. 沒想到幾個月後, 早已退休的周教授竟然發現得到了不治的癌症, 之後, 他們到處去求醫診治, 不幸的在他們結婚兩年三個月後, 周教授竟然就走了! 藍老師傷心的也不想活了!
龍悅大姊招待我與其他幾位替龍倩老師辦追悼會的朋友在華利餐廳裡吃飯, 我才進去, 赫然發現一身黑衣長髮形容憔悴的藍老師, 原來, 她的先生也才過逝, 她也是第一次出門宴請合唱團老團員, 至友.感謝他們在喪禮上的幫忙吧! 看到我, 我們互相擁抱落淚, 藍老師向她的弟弟介紹我就是在報紙上, 寫了懷念老師的那位, 她說雖然不太認識龍老師, 但是經過我的介紹, 好像也認識她, 她說我寫的很感人, 龍倩老師一定心慰, 有我這樣真心的學生 ... 之後, 我和藍老師交換了電話, 希望有機會能連絡. 我想鼓勵她, 也想告訴她, 我很敬佩她, 另外我能理解與接受她離開婚姻的抉擇, 藝術人都是很真實的, 他們的表現不一定能讓一般人接受或了解, 我尊重她的選擇, 她必然有她的原因. 我不是她怎能評論她的對錯與是非!
我其實並不是藍老師的學生, 但是二十多年前也與她在台上台下見過好多次面, 她之後邀請幾位音樂界朋友一起在她家聚會, 介紹我是業餘中最優秀的女高音, 讓我很不好意思.
藍老師告訴了我一件很奇特的事, 那是在她先生去世後的七日之內, 她連續在墓園, 家裡的院子裡看到從未見到的蝴蝶, 仔細算算還真有七隻 ... 她說周教授化蝶來探望她了! 這之前, 她每日哭泣, 為什麼他如此狠心不來看她, 也不來入她的夢 ...
據她說, 有一回那是在周教授離開前的不久前, 有一回她開車帶先生去城北的房子探望, 不經意打開電台, 出來的音樂正梁祝交響樂, 她介紹這個曲子與故事給周教師, 那時候他已經很衰弱了, 半躺在她身旁的座椅上, 闔著眼睛休息, 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她描述逝者羽化成蝶來探望生者的傳說故事, 也表示最後的道別 ...
等到她與好友分享看到蝴蝶的事後, 一直難過夢不到他... 朋友讓她回憶, 到底看到幾隻蝴蝶, 她竟然發現真的不多不少, 就是七隻 ... 先生真的來看她與她道別了! 我勸她要堅強, 周教授喜愛看到她生氣勃勃的合唱指揮, 也喜愛她的歌聲... 燦爛的笑容, 她該保重自己, 努力讓自己再回到舞台上, 做最好的演出 ... 如今, 她回到台北重新開始, 聽說在指導合唱團... 兩年了, 很高興她慢慢找到自己, 以及未來的方向. 她也一再表示感謝我的支持與鼓勵, 要她勇敢活出自己! 愛他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雖然蝴蝶不在了, 但是珍惜周教授對她的相知, 關切與憐惜, 那愛還是永不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