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切都是因為升學掛帥﹐贊同良性競爭環境會提昇學習效能。
現在﹐還多了一項「人脈關係」的考量。
菁英教育、私立中小學、資優班、貴族學校、............差異利弊在哪兒﹖
一位好友正要面臨是否讓大女兒參加私立小學抽籤的關鍵性抉擇﹐希望能聽聽大家分析一下「讀私立中小學利弊之我見」。02雖然是私立中小學校友﹐對於私立中小學是否等於菁英教育﹐也有一番感觸。希望能藉談談「私人興學的得失」﹐讓好友在為子女受教育方面做選擇時﹐有一些判斷依據。
也因為許多家長選擇私立中小學﹐圖得就是考上好高中﹐或是直升其本身高中﹐02在此也轉貼一篇1139曾子瑾提供的文章。供學生及家長參考。
~ 02
給學弟的一封信
2005年10月27日
我是在民國五十六年考進建國中學。在那兒三年中,所承受的壓力,絕不會比這一代所承受的來得小。至少,那時候大學數目很少,錄取率又低。我們所面臨的壓力和心中的恐懼感,絕不會低於今天的建中人。印象中很深刻的是,第一天上課時(一年九班, 教室就在紅樓入口大門上),發現高中聯考的前三名:李同學,柯同學,董同學,就在我們班上。幾天過後,更發現班上有幾位同學係以第一名畢業自大安初中、松山初中、大直初中、桃園初中、大園初中、龍潭初中等學校的菁英份子。第一次月考下來,我的排名是四十二名,真是一大驚憾。我初中唸的是當時第一志願的大同中學。三年中的每次段考,總是前三名。因而我實在不知道,要如何把在建中的第一張月考成績單,交給我父母親過目和蓋章。那種窘境,大概是全班同學中除了李同學之外,大家所共有的感觸吧?至今,我還記得我父母親看到我的排名時,那副驚訝的表情。我也只好厚著臉皮,跟他們解釋我班上是「臥虎藏龍,人外有人」的地方,我已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了。當然的,有聯招前三名同學在班上的事實,更是我最好的藉口。很令我詫異的是,我父母親居然同意我的說辭。他們只要求我自己把握時間,好好在課業和生活上作最大的努力。也許我運氣好的地方是,我有一位高我兩屆在北一女唸書的姐姐。她月考都是前三名的事實,緩和了我父母親對我的要求。但事實上,我雖然躲過了家裡的壓力,但每天踏進教室時,看到那幾位「巨星級」的同學時,就會自問「自己是否真正是唸建中的料子」。更可怕的是,一到了高二,大家突然開始比賽,誰能看英文原文的教科書。那時的數學、生物、化學、物理等教科書,是翻譯自美國的版本。我連中文版都讀不通,更遑論要唸原文版。當時心頭的沮喪,真是難以用筆墨描述的。在接下來的歲月中,我親眼看到三位同學,因為無法承受那永無止境的壓力,而導致神精衰弱(當時最流行的名詞。以今天來說,應是「精神官能失調症」),只好休學回家靜養。
事隔三十五年後回想起來,我能夠從那考試的煉獄活存過來,其實是有幾項因子的組合。第一,我父母親接受我的分析,同意排名並不是重要的,只要我盡力就好。第二,我自己有「皮皮」的個性,具有耐壓性,自我嘲解的能力好。換句話說,即使是第四十幾名,也是會想法子給自己找台階下的。第三,在高一下學期時,班上一位同學--呂同學,引薦我去參加台北市第二十二童子軍團 (這是由萬華萬大路上的天主教玫瑰堂支援的社會童軍團。要承認的是,當時參加最大的誘因是:因為那兒有女童軍,可以互動。在當時男女授受不親,一切以考試掛帥的年代,高中生男女間的交往是絕對被禁止的)。在唸建中三年中最苦悶的是,高一升高二時,文理組分班,同學被拆了一次。高二升高三時,因分為甲、乙、丙、丁四組,同學又被拆了一次。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有幾位可推心置腹的同學,換來的只有課業上的競爭而已。但是參加童子軍團的每週末的活動,讓我有機會和別學校的同儕們共處。在那兒,沒有課業上的競爭,只有透過羣體的共同努力,來達成被要求的訓練標準。另一方面,也在寒暑假時配合教堂的任務,為清寒家庭的小孩子們在三芝以及金山露營地,提供活動康樂營的服務。如今回想起來,這項童子軍團的課外活動,讓我在面對學校的課業壓力時,成為一個非常有效的舒解的閥子。更有意思的是,這些當年一起在野外過活的伙伴們,迄今還保持連絡。至於建中的同學們,要是今天在捷運車上坐在我隔壁,我是也認不出來的。離開建中後,我考進台大動物系,後來又唸了個臺大海洋研究所的碩士學位。在台大六年中,就從來沒有過在建中那種「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覺。那種很獨特的感覺,直到我到美國德克薩斯州大學奧斯汀校區唸博士學位時,才又有了類似的感覺。不過,那時我已年過三十,知道天資這種東西是強求不得的。要如何懂得去發揮自己的專長,應該是最務實的作法。
離開建中已有三十五年了,往後一看:建中那三年心境,的確是相當苦悶的。我高一、二時的同學李同學,也如同大家所預料的又是大專聯考的狀元,進了台大物理系。最難過的,大概是以高中聯考第二名進來的柯同學。他三年中從未能超越李同學而考個第一名。他進臺大物理系時也是以聯考第二名的身份進去的。三十五年過後,那排名前三名的,和我這第四十幾名的,都從美國的名校拿到博士學位。柯同學、董同學後來都羈旅美國。我自己也曾任教美國的肯塔基大學,到去年才返國,在中央研究院任研究員職位。當年的聯考雙料狀元李同學,目前也是中央研究院物理所的研究員。想來當年很平凡的我,如今也能跟狀元有同樣的職位。因為我跟他不同行,不知道他的學術作得如何。但是,我自己知道在世界上研究水下生物聲學領域裡,我是很受同儕們尊重的。在美國時是如此,即令回到台灣來亦復如此。如此想來,三十八年前狀元不狀元,或者排名高低,都沒什麼意義了。另外, 我也要提及有一位從高一到高三很要好的同學,因為遭逢到一些複雜的因素,在重考兩次聯考失敗後,去服了役。退伍後在一家鐵工具廠當「黑手」。由於他天資好,肯用心,因而陸陸續續的發展出一些新工具。據我所知,他目前已擁有國內外六十多樣專利,也因此而累積了萬貫的家財。這事實也告訴我們一個事實:那就是,臺灣早已是個多元化的社會,亮麗的學歷與文憑,並不能保證順利的人生的。個人在自己的崗位上,發揮自己最大的潛能,才是成功的唯一途徑。
今天臺灣已有一百六十多所大學,幾乎是想唸大學的人都有大學可以唸。可是,我想建中人並不會因為這樣就減少了心頭的壓力。畢竟,自我期許以及家庭、社會的壓力,總是一直存在的。但是以我這過來人的看法:學校、家庭及學生個人,都可以相互配合,來進行減壓的工作。首先,學校應有個觀念:就是學生的考試成績,是個人隱私權的一部份。學校不可以公開,更不可以有排名這樣的作法。如此一來,誰也不用去擔心排名所造成的心頭壓力。學校也應避免每年分班的措施,以培養同學間的感情。另外,也可以園遊會、運動會方式,讓同學們透過團體合作的方式來互動。現在回想起來,只有高三時的導師簡孝質先生,真正知道如何利用運動會的場合,培養我們的團隊精神。在那很苦悶的高三日子裡,那是很難得的經驗。另外,相同重要的是:家長們也要瞭解到建中和國中是完全不同的學習環境。家長們要信任自己的孩子,會作最好的時間支配,不要只在乎形式上的排名高低,而造成孩子們心頭上的壓力。當然,最重要的是:每一位建中人要知道如何去找出舒解壓力的方法。假如,有女朋友是方法之一,那也可以嘗試。我想:積極的參加校內外的社團活動,拓展個人的生活圈子,也是很有效的抗壓良方。最不健康的想法就是,認為到建中,唯一的任務就是要唸書考上台大。我在台大有許多位同學,後來留學美國唸書卻成了房地產仲介人或電腦程式員。我想,這是他們當年在唸建中或北一女時,所無法想像到的。再者,我們俗諺有句話說:「人比人,氣死人」。因而建中人該學著去作自我,而不要凡事要與別人比。因而我的看法是建中人也可以學著有「皮皮」的態度,試著去把事情看得淡然些。中央研究院有位李文雄院士(也是美國科學院院士),他大學是考上中原土木系。就建中人的眼光來看,是不屑一顧的。但是他到美國布朗大學唸博士學位時,卻以他在數學上的長材,在基因遺傳研究上對分子演化的學理提出許多新的見解。這些年來,全世界在基因研究上有這麼快速的進展,大家都知道李先生在這方面的貢獻。然而,今天學術界沒有人會在乎他是中原畢業的,更沒有人會在乎他不是建中人。李院士在臺灣的例子,只是顯示出我們升學制度裡不合理,會埋沒人才的地方。但同樣也顯示出一個人的一生,是很漫長的,大學唸那所沒那麼重要的。即使唸了建中沒考上臺大,那也不是世界末日。我在美國學術圈作了二十三年研究才回來,說老實的:其實美國學術圈裡,沒幾個人知道臺大的存在和其在臺灣的地位。一個人的成就,不是看他高中、大學唸那家學校。重要的,卻是進入職場後,如何去逐步培養自己的見識,而提昇自己的能力。
我拉拉雜雜的寫下一些感想,與各位建中的小學弟們分享我對目前考試與升學的一些看法。我想:學校可以透過許多管道來幫學生們減少心頭的壓力。而這項工作必須是持久性的。當然,最令我心痛的是:我們這一代所受的升學煉獄的苦,卻也沒有因為十年的教改,而對下一代的遭遇有所改善。以我這位年已五十四歲暮的老學長來看,人生是漫長的。這條道路上要遭逢的挫折,會是數不完的。因而大家可以學著把考試成績的不理想,當作是人生諸多試鍊中的一項單元吧!最後,我要提供給大家一個另類的思考方式。假如,你真的是全建中的最後一名。就假設你是第一千兩百二十六名吧,那絕不會是世界的末日。因為,你可能就是全臺灣,該年級高中生的第一千兩百二十六名;至少,還有八、九萬名在你後面的高中生很羨慕你的。終結的是:我很誠懇的希望大家,能學著如何去過更快樂的紅樓日子。
嚴宏洋 敬上
建國中學校友(民國56年8月--民國59年6月)
中央研究院細胞暨個體生物研究所研究員
email: hyyan@gate.sinica.edu.t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