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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在社會、家庭裡扮演的角色愈來愈多元化﹐直接或間接影響了許多商業、社會、政治行為。女性思維的演變﹐是很多人都應該研究理解的重要課題。
第一夫人周美青的新女性風﹐並不是濫觴﹐只是喚醒了人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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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長的女兒 周美青
短髮、牛仔褲、平底鞋形象的台灣第一夫人,是我國史上首位保有獨立職業的總統夫人。她曾經說自己是馬英九「永遠忠誠的反對黨」,而今,站在全國最高權力者的身側,她將如何拿捏近在咫尺的權力?「不可趨炎附勢」的周家庭訓,又如何影響她的一生?
文/吳錦勳、溫建勳
「下輩子要不要再嫁馬英九?」十年前,擔任馬英九市長選戰義工的董媛瑜,曾經如是問周美青。沒想到,周美青的回答竟然是搖頭:「不要!」這段寫在署名「tyy」部落格的對話還說:「就在大夥不知如何答腔之際,周美青笑著補了一句:『下輩子我不會結婚!』」
十年後,二○○八年五月二十日早上,在台北小巨蛋舉行的中華民國第十二任總統就職典禮上,萬頭攢動,周美青坐在第一排,緊鄰「下輩子不想再嫁給他」的男人身旁——現在台灣最有權力的人。這刻起,她成為第一夫人,一個讓她不舒服的稱謂。
她靜坐在第一排,身著深藍色及膝套裝,除了胸花,沒有配戴任何首飾珠寶。她的總統丈夫步上舞台,發表就職演說,在全場一萬五千人注目下,馬英九進行就職演說,強調:「希望每一位行使公權力的公僕,都要牢牢記住『權力使人腐化,絕對的權力使人絕對的腐化』。」
權力的分際在哪裡?周美青有一把自己的尺。在這場就職典禮前近兩個月,三月二十五日、馬英九大選獲勝後的三天,在媒體緊迫盯人跟班下,周美青宣布放棄搭乘公車上下班。這天,她也宣布辭去兆豐國際投信董事職位。
事實上,周美青在大選後上班的第一件事,就透過兆豐銀行發函人事行政局、金管會等相關機關,希望確認,做為總統夫人,哪些工作必須利益迴避。根據人事行政局與金管會回覆,她決定辭去兆豐國際投信董事。
緊接著,他的大哥、聯華聯合液化石油氣公司董事長周偉奇傳出申請提前退休。聯華聯合液化石油氣與中油等國營事業有業務往來。身為第一家庭的親戚,外界解讀他的申退動作與利益迴避有關。
船長的女兒,自小家境富裕 為何不願再追求利益與權力?
權力不是毒蛇。周偉奇、周美青兩兄妹,如此接近權力核心,卻謹慎的保持距離。為什麼?
夫婿登上總統高位約一百天前,周美青剛歷經一場傷痛。
二○○八年二月三日,冬雨綿綿的清早,在台北市第一殯儀館的小型禮堂「慎終廳」,舉行周美青父親周兆溎的告別式。這是沒有訃聞、謝絕奠儀的喪禮。這天,周美青正式告別九十一歲的父親。她跪在靈堂前,以父親對她的暱稱「小青」,哀戚的宣讀祭文,「從小,您就教我們不能趨炎附勢。……」
遺照裡,周兆溎身著深藍色海軍服,右手握著白色船長大盤帽,左手靠著椅背,眼神堅定望向前方。周美青,船長的女兒,這樣的家庭背景形塑出她的性格。
時光倒回七十多年前的上海。操場上,成排的年輕人身著筆直水手服參加升旗,這段時期,十六、七歲的周兆溎進入了「上海吳淞商船學校」,成為早期中國以西方科學培養的海事專業人員。這是民國二○年代初,中國進入抗日戰爭的年代。
「上海吳淞商船學校」(後來併入交通大學),一九一一年由清末洋務運動大將盛宣懷所創,它是中國近代史的航海教育始祖,也孕育出中國首批船長。在周兆溎同班同學沈繩一的家中,我們看到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四人一間的學生宿舍,桌上整齊乾淨,完全西式教育。
畢業後,周兆溎至輪船招商局服務。輪船招商局在一八七二年由清末名臣李鴻章奏准成立,是中國最早的航運企業,除了經營長江等內河航線外,還積極開闢國外航線。周兆溎先在「N3其美型貨輪」工作,該輪排水量約三千噸,當時是相當先進的貨輪。三十歲多左右,他就成為船長,因此在那個封閉的年代,已有機會進出國際,跨洋航行。
但他長年不在家。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易幟,還在遠洋跑船的周兆溎心急如焚,妻子喬鑫貞自己找門路,帶著兩名子女由上海逃至香港,周兆溎則將輪船直接開到香港,與家人會合。三年後,周美青在香港出生,她是逃難歲月來的孩子。
遲至民國四十二年間,周家才離港赴台。當台灣還充斥著佃農的年代,很多孩子沒鞋子穿、吃地瓜飯,但身為船長的女兒,周美青不同,家境富裕。民國四十年,船長的底薪是每月四百美元,獎金另計,而當時公務員月薪約僅新台幣兩百元(約合五美元),船長薪資超過公務員八十倍。她父親只工作一個月,就抵得上別人工作六年半。
來台後,上海吳淞商船學校前後屆同學,先後成立船長公會、領港公會、驗船中心、海事檢定社,幾乎壟斷台灣海事方面的相關行業。在船長公會第六屆理監事名單中,也可發現周兆溎的名字。隨著航海業大蕭條,周兆溎轉換跑道,轉到陸地,至中華海事檢定社擔任總檢定師。舉凡海上發生人、貨、船的意外,保險公司如何賠償,都與檢定師有關,是連接航運業與保險業的重要角色。之後,周兆溎自行創業,成立「正中檢定理算公司」。民國六十六年「布拉哥號」海難事件,中油價值約一億元的燃料油翻覆,出險的中國產物保險,就是委託正中檢定提出公證報告。此外,周兆溎也擔任其他民事賠償案件的公證人,收入頗豐。
因此,周美青小時候住的台北信義路居所,前面有大庭院。入學後,讀的是被視為貴族學校的再興小學、再興初中,辜振甫長子辜啟允、明星張艾嘉,都是周美青的同班同學。
父親過世前,身為四個子女之一的周美青,單單她就繼承台北兩筆房地產。一般預估,周兆溎留下來的財富至少逾億元,以「億萬富翁」形容他父親,並不為過。
深受父親的模塑:低調、紀律 以專業自居,不可趨炎附勢
成長於金錢不虞匱乏的周美青,卻長年牛仔褲,幾乎成為珠寶、名牌的絕緣體。即使有隨扈也不假手他們,自己提重物;某家高檔的服飾主動要幫她打點就職典禮造型,她也婉拒,這是她非常獨特之處。她的獨特,遺傳自有國際視野、有主見、不屑趨炎附勢的船長父親。
在寧靜的金門街一處公寓內,周兆溎的舊部屬、八十多歲的老船長朱乾形容:「周船長是嚴肅的人、認真的人。」
九十多歲的老船長、前交大教授沈繩一回憶,周美青曾陪伴父親參加船長公會聚會,相較於其他晚輩的熱絡嘴甜,這位女孩顯得有禮但拘謹。他說:「周美青的嚴肅,與她爸爸有關。」「她有爸爸的『船長性格』,自我很強。」
周兆溎舊識也提及,他頗為節省,不講究穿著,也不愛交際。我們從船長公會、上海吳淞商船學校的群體照,都很難發現周父身影。他似乎不熱中團體活動。
周兆溎不但嚴肅,對孩子甚至是嚴厲,小孩不乖,他出手就打。周兆溎的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且船長手勁很大,打小孩的情景,往往連老友都不忍心。
此外,周兆溎非常重視節慶祭祖,他遵守南京老家傳統,在客廳案桌鋪上繡工精緻的紅布,上置祭品與大紅燭,除夕年夜飯前,周父領全家祭祖,進行跪拜之禮。朱乾形容:「周船長信奉儒教,」儒家的三綱五常,周父經常對子女耳提面命。
周兆溎一手模塑周氏家風,認真、節省、重紀律。在周家,不趨炎附勢、靠專業致富的故事,不斷被訴說著,它們深深的影響著周美青。
如果,父親深化周美青自食其力的觀念,母親,則帶給她獨立、抗壓性格。
周母喬鑫貞是典型的上海姑娘,性格活潑外向,善與交談,正式場合時會穿花旗袍現身,有時還會拉著周美青姊姊穿母女裝,驚豔四座。周兆溎對自己與別人都很嚴肅,唯獨對太太溫柔。朱乾轉述周父的話說:「我什麼人都不怕,只怕我太太。」
這或許是出自虧欠。周美青幼時,父親仍經常跑船,一出門就是一年半載,母親必須身兼父職,一手打理大小事;心頭還要掛著遠方,擔心海上傳來噩耗。
來自母親的影響:獨立、抗壓 在類單親家庭,體會母兼父職的辛酸
同為船長的家屬,沈繩一女兒道出年幼心中的恐懼:「那時候,新聞報導哪裡有風暴、哪裡發生船難,全家人心頭都揪了起來。」「小時候,見到鄰居先生遇海難,鄰居太太帶小孩來家裡,邊講邊哭,看到他們哭,我的心裡壓力好大。」這種心情,周美青也曾走過。
成長在一個類單親家庭,周美青一方面體會母親的壓力與辛苦,二方面對於偶爾回家、「遙遠的父親」雖感敬畏,心裡卻產生一種模糊的認同,父親,成為她內心最重要的「mentor」(精神導師),父親的理想,也變成自己理想性格的一部分。
就像一顆種子,她的價值觀歷經歲月洗鍊,留學、結婚、丈夫公職責任加重,周美青的自主性格,越發鮮明。
一九七七年,她在美國和馬英九相戀結婚,馬英九成為父親之外,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來美七年間,周美青身心劇烈轉變,由一個單純的女孩,蛻變為一個母親,同時見識到美國七○年代奔湧而出的各式解放思潮。
尤其一九七九年那時台美斷交,台灣海外留學生覺得被美國背叛,很擔心台灣前途,在風雨飄搖的氣氛裡,她和馬英九思想快速啟蒙。
公眾壓力的淬鍊:深化強硬性格 身處政壇家庭,必須對權力克制
從美國回台,周美青正式告別單純的小家庭生活。她忙著適應各種變化,馬家眾姊妹的關心、公公婆婆的意見;馬英九身為獨子,她卻生兩個女兒,這些都是她壓力的根源。而英俊的先生躍上螢幕成為萬人迷,家中不斷有女性打電話來騷擾,紛至沓來的挑戰,衝擊著她,也使她受挫。
一位和周家相熟的國外友人就說,馬英九從政,對周美青來說,等於是沒有了丈夫,「周美青進入馬家,不能自由過自己想過的生活。通常這種情況,媳婦不是變得軟弱傳統,不然就是會強硬起來,周是後者。」
美國哈佛大學社會心理學博士卡蘿‧吉利根(Carol Gilligan)認為,女性自我意識發展和男性不同,女性先進入親密期,才發展出自我意識,因為家庭經驗讓女性受挫,而在受挫經驗中,女性逐步發展出不同以往的自我。
周美青也在嫁給馬英九、進入另一個家族後,慢慢發展出屬於她的自我。
心理學家王浩威指出:「周美青的生命力很強韌,她要變成自主的個體,一定會找東西來發展,她需要那種成就感,證明她的自主。」她在中國國際商業銀行(兆豐銀行前身)的法務專業工作,這是她喜歡、有能力、而且可以做得很好的事。在心理上,更獲得一種不依附他人的自主性,與來自專業的驕傲。
另方面,馬英九當年在蔣經國身邊工作,也加深周美青對權力的自我克制。
蔣經國是馬英九第一個人生的老闆,蔣經國對屬下嚴格要求公私分際,例如馬英九從未私下去七海官邸找過蔣經國,直到蔣去世後,他才在蔣方良生日、過年時拜訪她。他也自稱,「從不拿經國先生的秘書在外招搖。」這會犯蔣經國的大忌。
他也深知蔣經國不喜歡女眷干政,夫人蔣方良在蔣經國要求下,開始不對外談話,不和朋友來往,也不和官太太們攪和搞小圈圈,放棄打麻將、高爾夫等娛樂,晚年鎮日閉鎖在七海官邸。
一位與馬、周有多年交情的人士指出,如果馬英九不規矩,他存活不到現在。「因為,第一個,家教讓他不會不規矩,第二個,如果他不規矩,蔣經國也會把他幹掉。」
做為馬英九妻子的周美青,不會不知道丈夫處境,「如果馬英九對權力都有這樣的距離,周美青離權力的距離只會更遠。」這位友人指出。
家教、自我警惕,加上專業舞台,讓她有能力面對權力的誘惑,保持冷靜。只是身為政治人物妻子,要遠離的不只是權力,還有自己最親密的丈夫。
犧牲家庭生活:十四年沒全家出遊 政治明星的妻子,比一般人更孤獨
隨著馬英九仕途得意,慢慢也影響了他和家人的相處。馬英九在《治國》一書裡提到,在他擔任陸委會副主委任內,原本高高興興帶著太太和女兒要看畫展,結果在入口處遇到熱情民眾包圍,周美青只好帶著女兒進去。等她們看完畫展時,馬英九還在和民眾簽名照相。
馬英九說:「從那一次起,我太太就認為不要跟我一起做一件事比較好,會為彼此帶來很多不方便,以後我們就很少全家一起出門。」據馬說,至少有十四年沒有全家出遊了。
全家少出門,周美青也逐漸限縮人際信任圈,避開麻煩的牽纏、請託。她在銀行從不在餐廳用餐,過去原本參加同學會,後來逐漸不參加,馬英九任法務部長以來,也極少到吉林路周美青上班的銀行大樓找她,遇到私事還打電話要周美青下樓,到外面談。當年馬唯中一甄選上台大,有人說閒話,馬唯中立刻改念哈佛……。
周美青更從來不進馬英九的辦公室,台大哲學系教授林火旺、前台北市民政局長林正修等人都說,過去十年來,也只見過馬嫂二次。而且都是選舉期間政見辯論公開場合,「私底下完全沒有見過面」。馬英九也不只一次強調:「她不會讓人有任何機會來影響我。」
如果權力等於影響力、等於金錢,有人選擇駕馭它們,有人則選擇遠離。周美青難得之處,是接近距離,卻刻意避開。
但靠近權力卻刻意保持距離,周美青可能比一般人更孤獨。馬英九在市長任內常說:「一年吃了七百個便當。」家裡男人已捐出去了,她必須把自己變成男人,一如當年她媽媽一樣。她彷彿重回她父親與母親的路。
在一次訪談中,周美青告訴記者,「官式的社交活動實在勞民傷財,對於主人、客人都如此。所以,除非必要,我情願留在家裡陪小孩。」她表示,身為馬英九的太太,最大的感觸是「必須自立自強」。
至於馬英九究竟何處吸引周美青?她回覆記者:「這個問題能不能省略?因為,實在想不出來。」
朋友都知道,馬英九在家裡算是「可有可無」。這次總統競選期間,周美青四處單身拜票,記者問她如何適應,沒想到周美青略帶豪氣說:「我天天在家早就獨當一面了。」觀察歷年公職人員財產申報,周美青的收入、財產,一直比馬英九高。
小羅斯福總統夫人艾蓮諾(Eleanor Roosevelt)在自傳中說,原本她和一般夫人一樣,過著名門婦女的生活,整天忙於出席茶會與晚宴,後來丈夫的外遇,婚變的痛苦使她第一次真正面對自己,使她不斷的自我覺醒與成長。她一生都在為女性、青年、黑人工作,為解決貧窮、促進和平而努力,鼓舞美國人心,杜魯門總統繼任後,還任命她為駐聯合國代表,稱呼她為「世界的第一夫人」。
她曾說:「一個人的哲學不是表現在話裡,而是表現在他做的選擇裡。」周美青有能力,也有機會,運用馬英九的關係和權勢,為自己打造不一樣的人生,但這並非她的價值,她低調,是為了保有一方空間。她不理世俗,以「周美青的方式」扮演總統的妻子。
五二○一到,周美青內心掙扎、衝突卻也達到前所未有的最高點。雖然她已發布聲明不辭去現職,但可以想見她日後的壓力將越來越大,什麼將會是她的抉擇?
周美青的未來,可能一如艾蓮諾的名言:「女人就像茶包——沒放進熱開水前,永遠不知道她會多濃。」
*周美青大事紀
求學時期
民國41年
出生於香港,上有兄姊,排行第三。父親周兆溎為船長,母親喬鑫貞為家庭主婦。
民國42年
1歲-舉家遷至台灣。
民國47年
6歲-進入私立再興小學就讀。
民國56年
15歲-再興初中部畢業,考入北一女就讀。
民國57年
16歲-高一時,同學馬莉君(馬英九妹妹)帶她至家中包水餃,首度見到念建中高三的馬英九。
民國59年
18歲-北一女畢業,進入政大政治系。
民國60年
19歲-大一結束後,轉政大法律系。
民國63年
22歲-政大法律系畢業,赴美至紐約大學法律研究所就讀。
進入婚姻
民國64年
23歲-馬英九膝蓋骨受傷,馬莉君拜託同校的周美青照顧,兩人感情加溫。
民國65年
24歲-獲紐約大學商法碩士,馬英九在紐約大學研究室向周美青求婚。同年隨馬英九至波士頓,馬在哈佛攻讀法律博士,周則在哈佛正式註冊選修日文。
民國66年
25歲-八月二十日在紐約結婚。此日期與馬英九父母結婚日同一天。
民國65-70年
24-29歲-馬英九在哈佛期間,周美青擔任東亞法學中心研究助理,並在中國餐館、哈佛法學院圖書館打工,身兼三份工作。六十九年時長女馬唯中在美出生。
走入政壇家庭
民國70年
29歲-隨馬英九回台。馬英九任總統府第一局副局長兼蔣經國英文秘書,踏入政壇。
民國71年
30歲-進入中國商銀擔任法務室職員。
民國74年
33歲-次女馬元中出生。
民國80年
39歲-馬英九擔任陸委會副主委,八十二年成為國內最年輕的法務部長,因積極查賄使民間聲望大漲。馬成為公眾人物後,周美青開始減少與其一起出門。
民國86年
45歲-馬英九辭官回政大教書,周美青偶至政大接他下班,重拾平凡夫妻生活。
成為市長夫人、再當上第一夫人
民國87年
46歲-馬英九宣布參選台北市長。多年後他說:「我太太直到現在都不諒解。」雖如此,選前周美青仍首度公開為馬英九助選。 馬唯中透過甄試考進台大,卻飽受議論;周美青決定將女兒送至美國哈佛,以杜絕議論與媒體追逐。其後,馬英九認養流浪狗馬小九,獲周美青疼愛。
民國90年
49歲-升中國商銀法務室主任,屬十四職等。
民國91年
50歲-母親過世。同年馬英九連任台北市長。
民國92年
51歲-SARS爆發,馬英九坐鎮辦公室,連續四十二天未回家。
民國93年
52歲-馬元中北一女畢業,赴美國布朗大學就讀。次年馬英九當選中國國民黨主席。
民國95年
54歲-中國商銀與交銀合併成為兆豐銀行,周美青出任法務處處長。
民國97年
56歲-父親二月過世。三月二十二日,馬英九當選第十二屆總統。三月二十五日周美青發表聲明,將在「不妨礙兆豐國際商業銀行整體形象與業務之推展」,與「不影響身為總統配偶身分所應盡之責任」前提下,繼續上班。
*周兆溎(民國6年~97年)小檔案
學歷:上海吳淞商船學校(約等於高中學歷)
經歷:輪船招商局N3其美型貨輪船長、益強(後改名裕民)船長、船長公會理事、中華海事檢定社總檢定師、正中檢定理算有限公司創辦人
*周美青——自主風格鮮明的第一夫人
宋美齡
配偶:蔣介石
期間:民國39-64年
學歷:美國衛斯理學院
家世:牧師富商家庭
風格:外柔內剛、外交手腕靈活,被《時代》稱為「鋼鐵之花」
劉期純
配偶:嚴家淦
期間:民國64-67年
學歷:不詳
家世:山東世族
風格:傳統婦女,完全奉行「女主內」哲學
蔣方良
配偶:蔣經國
期間:民國67-77年
學歷:不詳
家世:前蘇聯工人家庭
風格:行事低調,與公眾保持距離,絕少與外界接觸
曾文惠
配偶:李登輝
期間:民國77-89年
學歷:台北第三高女(今中山女高)
家世:傳統日本教育家庭
風格:拘謹內向,公、私皆聽從先生安排
吳淑珍
配偶:陳水扁
期間:民國89-97年
學歷:中興大學法商學院
家世:醫生家庭
風格:立委出身,行事爭議大,是中華民國史上第一個被起訴的第一夫人
周美青
配偶:馬英九
期間:民國97年—
學歷:美國紐約大學商法碩士
家世:船長家庭
風格:任銀行法務主管,是中華民國史上第一位擁有獨立職業的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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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照參考
第2節 啊,上海男人! 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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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台灣女人,在美國和歐洲生活了二十年。從俄羅斯到南非,從以色列到菲律賓,全走遍了;以爲這世界上能讓我真正驚訝的事情大概已經沒有了,直到我認識了上海男人。
在十年前開始閱讀大陸文學的時候,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民族苦難、十年浩劫什麽的,而是:咦,怎麽小說裏下廚燒飯洗碗的以男人居多?瞄一眼我的書架,隨便抽出一本翻翻:你看,夫妻倆要請客了,“13日一早,周敏起了床就在廚房忙活。”這周敏可是個男人。“因爲臨時居住,竈具不全,特意去近處旅館租借了三個碗、十個盤子、五個小碟、一副蒸籠、一口砂鍋。”周敏緊接著開始剖魚,他的女人就試穿上一套又一套的漂亮衣服,化妝打扮。這樣的情節在台灣的小說裏可難找到,台灣作者要編都編不出來。
社會主義教出來的男人還真解放,我記得自己暗暗驚歎。
在海外見到的大陸女人,說得誇張些,個個擡頭挺胸、骁勇善辯,沒有人認爲應該犧牲自己去成全丈夫的事業。資本主義社會裏的諺語,“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個溫柔的女人”,不能用在大陸女人身上;她們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不在男人的陰影中。相形之下,台灣女人處處流露出傳統“美德”的痕迹:溫良恭儉讓,樣樣具備。儀態舉止上仍講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羞怯。自己的事業一不小心太順利時,還覺得對男人不起,太“僭越”了。
瑞士的女人不久前還沒有投票權。德國的女人,婚前也許雄心勃勃,一旦有了孩子就發現幼兒園、小學、中學都只上半天課,下午她就得留守家中做保姆、清潔婦、廚師、司機兼園丁,而這些工作又全是無給職,她變成一個伸手向男人要生活費的配偶。德國女人是歐洲有名的賢妻良母,爲丈夫子女犧牲自己的事業不僅不被當作美德,簡直就是女人應盡的義務。走過德國的小村鎮,你可以看見一戶一戶的女人在曬棉被,擦窗玻璃,擦呀擦呀擦得一塵不染,等著男人回家來誇獎。
所以我對大陸男女關係的平等是有心理準備的,只是沒有想到上海男人在大陸男人中還自成一格,是一個世界稀有的品種。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只要側耳聽聽人們飛短流長地說些什麽,大概就可以探知這個城市的文化特質。走進安徒生的家鄉,你會聽見人們竊竊私語小美人魚如何受父權壓抑,不讓她追求愛情。走進格林兄弟的小鎮,你會聽見人們如何議論灰姑娘辛德瑞拉的後母。走進李昂的“殺夫”小村,你會聽見人們耳語婦人林氏如何被丈夫毒打強暴。而不分古今或中外、童話或寫實,流言中被虐的都是兒童和婦女;《二十四孝》是一部兒童被虐史,《列女傳》是一部婦女自虐記。但是在20世紀末的中國上海,你說奇怪不奇怪,流言的主角竟是男人,被虐待的男人。
某人被妻子趕了出去,在黃浦江邊踱了大半夜。房子是妻子的單位發的,所以女人指著門叫他走,他就得走。某人在外頭有了情人,妻子便讓他每天趴在地上拖地,來來回回地拖,直到他一只手脫了臼;沒關系,裝回去,再拖。某人有一天回家晚了,發現他的寫字桌、書籍衣物被妻子扔在門外,像丟垃圾一樣。某人想離婚,女人就把水果刀按著手腕威脅自殺,男人遂不敢再提離婚,但女人從此每晚強迫男人向她求愛……
“男人——”我小心翼翼、結結巴巴地問,“男人——也可以被被被強迫嗎?”我並沒有那麽無知,可是我們是在談上海男人,情況也許特殊些。
“怎麽不可以?”親戚輕蔑地白我一眼,繼續說,“小張每天都像死人一樣去上班,再也沒力氣要離婚。他老婆還揍他呢!”
哦!那麽上海男人和瑞典男人差不多吧?在國外的報上曾經讀到一份聯合國發出的文件,說是瑞典男人被妻子毆打的情況普遍,呼籲瑞典人成立保護男人組織,拯救被虐男人。在歐洲,瑞典的男女平權被認爲是最進步的,可是爲什麽當女權得到伸張的時候,男人就取代女人成爲受虐者?難道兩性之間無可避免地必須是一種權力的鬥爭?我來不及深究,因爲眼前這個上海男人正興高采烈地告訴我他怎麽怕老婆。
我愛我老婆呀,她叫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他說起來眉開眼笑。旁人七嘴八舌地催他,講講講,講你怎麽上廁所。他就說,老婆愛幹淨,不准他用身體去碰馬桶,所以他總是雙腳蹬到馬桶邊緣去辦事的。有一次,一個打掃廁所的老太婆,從外頭往下看,哎呀,他腳不見了,就一面叫罵,一面用拖把打門;他不爲所動,老婆的命令,不下來就是不下來。
和一個文化界的朋友午餐。吃了一碗螞蟻湯之後,他開始吐露一點婚姻上的苦惱。“你別看我在外面好像還是個挺重要的人,”他擦擦額頭的汗,“在家裏呀,我什麽都不是。”第二天我們要一起參加一個會議。“我老婆叫我提早趕回家去買菜做飯,她有個親戚要來看她。”
他搖搖頭,憤憤地說:“我才不趕回去呢!是她的親戚,你瞧瞧。”第二天,會還沒完他人已不見。別人不知他到哪兒去了,哈,我知道。
接著是表姨要我到她家去吃午飯。我當然要她別麻煩,出去吃好了。不麻煩,不麻煩,她說。到她家時,飯菜已熱騰騰擺上了桌,表姨和我坐下來吃,廚房卻仍乒乓作響,是誰在做菜呢?
端著熱湯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表姨介紹,是她將來可能的女婿,一個工程師,剛巧從外地來訪,所以要他下廚。果真不麻煩。
吃過飯之後,是這個男人收拾碗筷,清理廚房。
清洗之後,他陪我們兩個女人逛街看衣服店。逛街的時候,他跟在我們後頭,手裏的大包小包一包比一包重,走了一個下午。
“你說嘛,這種情況,”回到台北,我問一個在大學裏教書的朋友,“在台灣可不可能?”
她並不回答,卻若有所思地邊想邊說:“我想起來了。我在上海借住在一對不怎麽熟的夫妻家裏。有一天出門回去的時候,發現男主人把我換下來的內褲都給洗了,晾在陽台上。我大驚失色。”
“現在,我明白了,”她微笑起來,“上海男人嘛!”
我也明白了。上海男人竟然如此可愛:他可以買菜燒飯拖地而不覺得自己低下,他可以洗女人的衣服而不覺得自己卑賤,他可以輕聲細語地和女人說話而不覺得自己少了男子氣概,他可以讓女人逞強而不覺得自己懦弱,他可以欣賞妻子成功而不覺得自己就是失敗。上海的男人不需要像黑猩猩一樣砰砰捶打自己的胸膛、展露自己的毛發來證明自己男性的價值。啊,這才是真正海闊天空的男人!我們20世紀追求解放的新女性所夢寐以求的,不就是這種從英雄的迷思中解放出來的、既溫柔又坦蕩的男人嗎?原來他們在上海。
“我才不要上海男人呢!”二十五歲的上海讀者翻起白眼,一臉不屑,“長得像個彎豆芽,下了班提一條帶魚回家煮飯,這就是上海男人。我要找北方人,有大男人氣概。我就是願意做個小女人嘛!”
我憐憫地看著她光滑美麗的臉龐,很想告訴她:年輕的女郎,爲這大男人氣概,你可得付出昂貴的代價,那就是你自己的生命發展。你不知道天下最寶貴的男人就在你的身邊呢。
我沒說,只是帶著一大團困惑離開這迷人的城市。上海的男女真平等嗎?不見得。只需看冰山一角:我接觸的是上海的所謂文化菁英——碰來碰去都是男人,和在台北,在德國、美國,沒有兩樣。也就是說,在公領域裏,社會的資源和權力仍舊掌握在男人的手裏。上海女人說起來如何厲害、如何能幹,顯然還局限在私領域中。兩性權力分配的均勻只是淺淺的一層表面,舉世皆然。
而那二十五歲的女郎對大男人的嚮往,並不是輕易可以嗤之以鼻的。美國詩人羅伯特·布萊所寫的《鐵約翰》成爲暢銷書,可能是因爲他提出了一個令許多男人女人困擾的問題:
解放的男人、溫柔的男人、不以幫女人洗內褲爲恥的男人,當他們發現女人竟然開始嫌他們不夠男子氣的時候,何去何從?而女人,穿上男人的衣褲,跨著男人的大步,做男人的“同志”與他並肩開闢天下,當她們發現男人竟然開始嫌她們不夠女人味的時候,又何去何從?
在上海,被男人養著玩兒的“金絲雀”和小女人又開始出現了,好像歷史又往來時路倒著走。兩性之間究竟是否脫離得了控制與被控制的關係模式?男女平等、互敬互愛的前景究竟是什麽呢?
騎著單車、拎著帶魚回家的可愛的上海男人,是不是也正想著這個問題,心裏有點兒憂鬱?
(原載1997年1月7日《文彙報·筆會》)
後記:此文在上海《文彙報》刊出後,引起軒然大波。“上海男人”紛紛打電話到報社大罵作者“侮蔑”上海男人,上海男人其實仍是真正“大丈夫”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