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禮物 (農晴依 2005-02-20)

購物中心裡人來人往﹐她看到那兩歲左右的金髮小女娃被她媽媽緊緊摟在懷裡﹐那女娃身上一件T恤﹐印著 “媽咪愛我” 。

今天是她生日﹐四十八歲﹐轉眼就要五十了﹐適逢週末﹐她決定一人跑來購物中心看人潮﹐家裡先生和三個初成年的孩子各忙各的﹐

沒人注意到她今天過生日。在以往多年的奔忙歲月裡﹐她從沒過過生日﹐倒是孩子們的生日﹐連年都是她的大事﹐他們小時要給他們邀朋友到麥當勞開派對﹐大了要早早準備生日禮物。這幾年﹐孩子們開始交異性朋友了﹐居然還要提醒她他們的朋友要過生日了﹐她還得絞盡腦汁想該替他們的朋友買什麼禮物。有一年﹐還是兒子的女朋友順口問他 “你媽生日什麼時候?” ﹐兒子回來問她﹐她才想起湊巧就是再隔兩天﹐兒子當場問她喜歡什麼作禮物﹐她竟半天也答不出來﹐那以後﹐兒子也忘了﹐家裡也再沒人問過她。

她依稀記得自己兩三歲時﹐急躁的母親終日忙不停﹐當時大弟已出生﹐母親肚裡還懷著大妹。她跟著母親去市場﹐小手只能抓住母親一根手指頭﹐後來是抓著母親的裙子﹐再後來母親就不見了。她嚇得大哭﹐母親不知那裡轉過頭來﹐不耐煩地罵她愛哭﹑愛纏人﹐又走得這麼慢﹐她嚇得都不敢再哭了﹐就怕母親等一下又不見了。

她盯著那金髮小女娃的T恤出了神﹐那孩子忽然對她笑了﹐雖然童稚﹐卻非常篤定地跟她說﹕ “我媽咪愛我﹗”。那年輕母親也衝她笑笑﹐摟緊小女娃親了一下說﹕ “是的﹐寶貝﹐媽咪愛妳﹗”。

她轉開了已濕的眼睛﹐看到對角一家禮物店﹐她走進去﹐挑了一塊連著座子的小石牌﹐在旁邊的小紙片上寫下一行字﹐遞給老闆﹐說﹕“請幫我刻上這一行字﹐這是一份生日禮物。”

老闆低頭看那紙片﹐ 上面寫著 “我要學會愛自己”。老闆似有著久經世故的同情﹐搖搖頭﹐自顧自地說﹕ “不容易哦﹗”﹐終於﹐一滴淚﹐滑出了她的眼角。

(世界日報 2005-05-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