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子

公司股票這一年一瀉十萬里，這陣子裁員的殺閥氣重得讓人覺得入鼻盡是血腥的味道。

老張今早心神不寧地幹不成什麼正經事，索性上網隨便流覽一下，可巧看到這麼個故事－－

一個農夫因添了現代化的工具，覺得原來那隻做工的驢子沒什麼用處了，擺在那兒光是浪費糧食，剛巧後院有個荒廢了的枯井，農夫想，乾脆把那驢子活埋在那井裡，可謂一舉兩得，解決了驢子也填了井。

農夫於是召集鄰居們前來幫忙。

眾人七手八腳抬起了驢子扔進井裡，然後一人抄一隻圓鍬，剷了土往井裡填。

起先，那驢子似知道將發生什麼事似地，拚命哀嚎掙扎，但當眾人一剷一剷土往井裡填時，卻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怪事－－

眾人看到那驢子安靜下來了，不再哀嚎，卻是精神抖擻地站在那兒，專心一意地在做一件事，每當一剷土傾倒在牠身上時，牠立刻全身用力地抖動甩掉那一身土，然後腳踏在那剛被甩下的土上，就此往上站了一步。眾人的土倒得越快，牠也跟著行動得越快，眾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拚著命合力地一剷一剷土往井裡倒，但他們卻看到那在他們眼裡什麼也不值的一隻畜牲，卻仍拚命地在為自己的生存奮鬥。

終於，那驢子竟踩在那些一路不停傾倒在牠身上的塵土上，就這樣一步一步升上了井面！

這一年之內，因股票大跌，市場始終不見起色，公司宣佈的裁員人數從五千，變成一萬，變成兩萬五，變成五萬！誰能相信這全球十萬人的大公司，在一年之內就縮減整整一半！附近幾家相互競爭的同級公司情況也差不多，昨天小王才從隔壁一家公司打電話來，說自己剛被公司裁員，問老張這兒有沒機會。老張正一肚子嘔，卻覺得連罵句三字經的力氣也沒，只覺得自己奄奄一息，心想：「你問我，我問誰去？我也等在鍘刀口呢！就差腦袋還沒落地了。」

誰想就在這等著被砍頭的當兒，今早竟看到網路上這驢子的故事，老張一時不知哪來的力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握起拳頭，朝桌上一敲就蹦出一句：「他媽的！我就要做那隻驢子，我絕不讓他們把我給活埋了！」

老張忘了在這高科技公司裡，人人就一個八尺見方的辦公格，一個挨一個，連輕聲放個屁，隔壁也聽得見，他這一迸聲，右鄰的老印立刻探頭過來問：「嗆，（他們永遠不會發這『張』的音，這中國人第一大姓給他們一叫，就覺得嗆人。）你怎麼了？老總不是叫我們今天安靜點等消息嗎？」

老張恍若未聞，自言自語地直說：「我一定要像那隻驢子，我一定要像那隻驢子！」

左鄰的同胞老李吭聲了：「喂！老張，你在嚷嚷什麼？咱們不是本來就幹得累得像隻驢子？」

老張一聽，跌回了椅裡，三字經罵不出來，人也沒了力氣。

（農晴依 寄自德州） (世界日報 Nov 9, 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