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寶寶的努力

蠶寶寶總是日復一日的啃著, 一行行的劃過桑葉, 不需要調味,
也不換菜色. 可是就這樣, 卻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成長不斷.

這次聖誕節的團聚, 讓我對兒子另眼看待.

首先去機場接一興回家的路上, 我和他大吵一架. 已經成熟成一介大人, 為何不體貼父母? 我囉嗦的檢視提醒生活上的重點, 為什麼不重視我的警言? 為什麼不能常常打電話給我? 跟我聊天很無趣嗎? 我反復的質問著.

事後, 成熟的大人退讓, 保證會好好注意我的抗議. 雖然我知道, 唉, 很難. 但是, 我接受.

無不在於他們倆真的很忙. 忙著過他們的生活, 往前走著. 我們屬於過去的記憶, 重要但可能漸漸不必要. 唉. 你會覺得不平衡, 自己掏心掏肺的塑造他, 贊助他, 鼓勵他, 但是, 這冷血動物, 居然不太領情. (當然他會說是你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他會說你想太多了, 你太閒了, 去打場高爾夫球吧~)

我當然會回想當年怎樣對待我的父母. 雖然情景有點類似, 但是最後的結論, 總歸在女兒還是比男孩貼心之云.

話說回來, 這次的短暫相聚, 我刻意的下廚做家常菜給他們吃, 減少上餐廳的次數. 因為不愛做菜的兩個孩子, 真是吃夠了外面的大鍋菜, 也許精緻, 但不夠均衡, 不夠紮實. 看他們吹熱喊燙的說好吃好吃, 就已補償了我先前對他們的抱怨. 知道我廚藝的, 就知道他們有多諂媚.

我跟屁蟲的黏在他們身邊, 不捨得放他們獨處. 兩兄弟很能互相聊天, 對話天馬行空的交換這一年的有趣的話題. 我插不太進去, 好在我也冰雪聰明, 就是不知道他們的新話題, 也馬上學習著.

談到他們聽的音樂. 我們倆省吃簡用的省錢打球. 這兩個小子, 花錢聽音樂會. 錢雖然是他們自己賺的, 我心裡有點不樂意他們的花錢習慣, 偷偷的記在腦裡下次要提醒他們(真是不知悔改的我~). 兩人談起古典音樂, 這時, 我只能當啞巴了. 怕我無聊, 加興乾脆抓些YouTube的影片給我看. 評論著音樂過程的種種. 這小子愛當老師, 不是沒有原因. 他的全身細胞, 充滿老師的蛋白質.

我驚訝的聽著他們的陌生的我沒參與的生活面, 天啊~ 他們生活中, 有很多新元素的投入. 我以自己的想法看他們時, 他們暗槓的跑著做他們有趣的事. 攀岩讓加興身體長很多結實的肌肉, 也讓他交到很多朋友. 在一興幫他proof-read他申請學校的東西時, 加興proof-read他自己朋友的essays. 說真的, 他們像汽球內裝的水, 因為漲大爆破後, 水流四處的找地方滲透. 我真的無能為力的站在那裡, 看水滲透入土, 沒辦法把水收回來.

這兩年, 加興除了在NIH做研究實驗的工作, 一星期花兩整夜的時間, 在救護車/消防隊做義工, 考證照. (救護車上的每個人視他上過多少課, 通過多少次檢定考試來決定他能在車上做什麼). 如今, 加興已經可以領導一團救護人員了. 在Kaplan教書, 指導至少跟他一樣大的學生考一些申請學校的檢定考試.

坦白說, 我的方法一定是有效率的. 我的方法也是快速無比; 沒辦法忍受慢郎中的手法. 我的方式也一定有條不紊的. 無章法的亂搞, 沒有次序的安排, 是我無法忍受的. 我常常懷疑這樣的做事態度, 是在高中, 潛移默化的被訓練出來的, 因為我的北一女的同學, 個個都跟我一個性情, 認死扣的鑽在同一孔裡.

所以加興讓我很煩心. 他真的有他的一套. 從小就亂無章法的丟東落西, 高中幾乎堂堂上課睡覺. 上學過程中, 永遠沒有保持記事簿的精神, 功課永遠是問同學要. 很遺憾的他卻有我深深的固執個性, 一旦是這樣, 永遠是這樣.

好吧~ 所以我必須承認, 申請大學, 我盯schedule盯很緊, 雖然都和他們邊申請學校邊吵架. 尤其是和加興, 我的血管每一根都爆過一遍, 相信他的血管也是.

我堅決的認為, 他無法像我安排仔細, 所以冤枉路走一堆. 我鐵口斷定他是繞遠路走到目標的人. 就像他坐飛機回家. 我拜託他早點買機票, 坐直飛一班飛機回家, 選擇好的時段, 對他的出發與我們接機都方便. 可是你會認為他故意跟你搗蛋. 為了省個二、三十元, 他老兄常坐兩班飛機回來, 出發的時間很早, 到達時間已經半夜. 當然你還是只能露出帶睏容的微笑, 伸出雙手, 圈住這個滿臉倦怠的傻孩子, 歡迎他回家.

在我生氣他的慢吞吞的步調, 永遠不準點的作風, 我懷疑他能有所成就的當下, 3/4/13 聽到他沉靜的電話留言說Duke 的醫學院給他許可時, 我哽咽的感恩的謝謝老天疼愛這個傻孩子的恭喜他.

連帶著, 我想到孜孜不倦的蠶, 終日無休的埋頭閉眼的運作它自己的前程. 到此時, 我忽然很放心了. 不管他們人生路上順與不順, 他們會走得好好的. 困難是他們的, 收穫是他們的, 與我不太有關係了.

我想老天是要告訴我, 我的方法不是一定好的.......

P.S. Alice, 上次跟妳說到人生乏味, 沒有正面的新聞振奮我們. (連棒球也輸了~) 原來, 我錯了.
P.S.S. 感謝老天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