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孩子的農事 要當鄉下小孩, 首先我們要克服的是打赤腳. 表兄弟姊妹們習慣打赤腳, 到處跑. 我們也有樣學樣, 但腳皮細嫩, 常常會刺到東西, 我後來放棄, 穿著拖鞋跟著跑. 記得老弟, 光著腳丫子, 掂著腳尖, 慢半拍的跟著表弟跑的有趣樣子, 我仍然印象深刻. 夏天是稻子收成的農忙時節, 表弟妹們的暑假, 當然也要對家裡有點貢獻. 在外公他們不需要水牛的時候, 第一件事孩子們要做的便是放牛. 表兄弟們都愛玩. 一邊玩的當下, 還要眼角餘光掃到吃草的牛. 不要讓牛給跑了, 也不要讓牛踩了菜園子, 或吃了不該吃的草. 不然, 大人準會一頓怒罵. 頑皮的表兄弟, 會或爬或站的在牛背上, 拍打牛背, 表演特技. 奇怪那牛一點也不生氣. 大弟也不落人後的爬上牛背去坐. 其實牛背硬得要命, 很不舒服. 圖上牧童牛背上吹橫笛的舒服模樣, 很難想像. 我也怕水牛, 因為他們身軀龐大, 有時牛眼一紅, 我會嚇得要命, 怕它會追著我撞. 當然這些都沒發生過. 牛泡在水中, 更教我害怕. 拖也拖不動, 沒見到腳走路, 卻見他們一直往反方向游動, 相當嚇人. 我那些勇敢的表兄弟們, 拉呀, 拍呀, 扯的, 就可以把牛牽回家, 關進牛棚內. 表弟妹們放牛時還可以找到一坨長相像牛糞的蜜蜂窩. 這群不怕死的野孩子, 趕走蜜蜂, 把蜂窩內的小蜜蜂幼蟲, 一個洞一個洞的挖出來, 吞下肚; 說是對眼睛有好處. 我不敢吞, 還是拿去灶間, 塞在炭火旁的角落, 烤了一下, 才敢塞進嘴裡. 坦白說那小蜜蜂幼蟲長得還真像蛆, 咬下去, 爆開在嘴裡, 真有點驚人的. 還可一邊留意樹上有沒有蟬脫殼留下的蟬殼. 有點咖啡色, 帶點透明, 一個個就像一隻蟬的形狀. 這可是中藥的一味藥劑, 撿到一定數量後, 可以賣給商人. 不然, 便是一邊放牛, 一邊放風箏. 那風箏是自製的. 大我七歲的小舅, 是孩子王, 做了一個一個人高的大大的很結實的風箏; 表兄弟們幫忙放上天, 飛得又高又遠, 還會嗡嗡做響, 真是我見過最棒的風箏了. 外公水稻收成時, 會請很多臨時工人幫忙割稻. 舅媽們也要一天五餐的供應吃食, 除了三餐, 早午各有一頓點心. 大孩子們要幫忙, 用扁擔挑點心到田裡, 給工人吃. 我們都愛跟著去送點心, 因為我們也可以分一杯羹. 印象最深的是, 我這台北人, 當時沒吃過的鹹的米台目湯. 剛好玩得肚子餓, 吃得好香好香. 割完稻, 舅媽、小阿姨和表姊們, 要忙著幫忙晒割下、打下稻禾的穀子. 要常常翻穀子,而且也要防麻雀、雞隻來吃穀子. 我也幫忙翻過穀子, 那飛揚在空中的稻殼, 飛到我身上, 讓我一身癢得非要趕快洗個澡, 才能洗掉那難受勁. 田裡割完稻, 剩下一個個的稻莖, 在清清的田水中. 大人便要開始犛田, 同時招募我們這些小朋友, 來幫忙踩稻子頭, 目地是把稻莖踩到泥土內, 看不到, 好再插下一回的秧(當然這中間還要一段時間, 還要先播種). 我們小孩子站一排從稻田這邊踩過去另一邊, 一邊玩鬧, 一邊辦正事. 太陽曬到我們台北人, 皮肉不旦變黑, 還脫皮. 頭頂上太陽高高的晒著, 可是腳踩到水田泥巴內, 那是冰涼涼的軟軟的泥, 在腳趾間劃開, 好舒服好過癮. 到了晚上, 外公會跟我們算工錢. 一個小人五角錢. 我們便會跑到對街, 買剉冰吃. 白白的冰上, 淋上一圈糖水, 又灑上紅紅的梅子汁, 這是我們小童工們最大最大的享受. 那碗冰, 真是又解暑又好吃. 在台北吃更多料更棒的冰, 都比不上這個簡單的清冰的. 踩完稻子頭, 田裡流著清澈的水. 表弟妹們另一個賺錢的花招, 便是到田裡撿田螺. 自有商人會來跟我們買, 論斤算錢. 我大約是經驗不夠, 田裡的水, 雖然清清如水, 我就是沒本事找到跟表弟妹一樣多的田螺好賣錢. 若是閒來無事, 表弟妹們便會聚在一起捉迷藏. 外公家那個兩公尺寬的小溪旁, 有一處長了一棵很大的無名樹, 開的是黃花, 剛好橫在小溪上, 這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我很努力的學會從粗壯但峭拔的樹幹, 爬上樹去. 樹的枝葉茂盛, 可以越爬越高, 是我很愛去的地方. 表弟妹們像猴子般的讓人羨慕的追來追去, 盪著樹枝. 我們在樹上聊天、吃東西, 甚至發呆. 那棵樹是我淡水童年回憶的大半, 沒爬過樹的孩子, 真是人生路上少了點什麼的遺憾的. ********************************************************************* 我的小舅 我的小舅是我最欽佩的人. 小時候在淡水, 他是孩子中的老大, 每個人都要聽他的. 台北市商念完後, 他跟外公說他要考大學. 於是, 他把高中三年的書找齊, 排在門板上, 就這樣有毅力的K了一年. 每次我回淡水看到他, 他就是在念書. 去考聯考時, 我還充當書僮, 幫他照顧書. 他居然考上了輔仁大學很難念的會計統計系, 畢業時成績非常好. 會統系後來分裂變成會計和統計兩個系. 小舅不旦考上會計師執照, 還在勤業做了幾年, 被現在的公司看上. 在現在這公司一做, 就做了二十年, 做得非常的好. 賺的錢, 又買地投資, 做得很成功. 我老媽家的兄弟姊妹, 個個字都寫得非常漂亮. 小舅字算清秀, 大舅二舅的字更好. 過去過年, 都是自己寫門聯的. ********************************************************************* 感念過去淡水的童年的好時光, 特此記錄以做紀念. 749